說孔子 (下)
5.孔子的幽默
孔子十四年間,遊於宋、衛、陳、蔡之間,不如意事,十居八九,總是泰然處之。他有傷世感時的話,在魯國碰了季桓子、陽貨這些人,想到晉國去,又去不成,到了黃河岸上,而有水哉水哉之嘆。桓魋一類人想要害他,孔子:“桓魋其如予何”的話,雖然表示自信力甚強,總也是自得自適君子不憂不懼一種氣派。他在陳、蔡、汝、潁之間,住得特別久,他那安詳自適的態度,最明顯的例,是在陳絕糧一段。門人都已出怨言了,孔子獨弦歌不衰,不改那種安詳幽默的態度。有一次,孔子與門人相失於路上。後來有人在東門找到孔子,說他的相貌,並說他像一條“喪家犬”。孔子聽見說:“別的我不知道。至於像一條喪家狗,倒有點像。”
6. 恭而安,威而不猛
孔子是最近人情的,他是恭而安,威而不猛,並不是道貌岸然,冷酷酷拒人於千里之外。殊不知道學宋儒所不敢為,孔子偏偏敢為。如孺悲欲見孔子,孔子假託病不見,或使門房告訴來客說不在家,這也就夠了。何以在孺悲猶在門口之時,故意“取瑟而歌,使之聞之”,這不是太惡作劇嗎?這就是活潑潑的孔丘。
孔子對他門人,全無架子。不像程頤對哲宗講學,還要執師生之禮那種臭架子。他一定要坐著講。孔子說:“你們兩三位,以為我對你們有什麼不好說的嗎?我對你們老實沒有?我沒有一件事不讓你們兩三位知道。那就是我。”這親密的情形,就可想見。所以有一次他承認是說笑話而已。孔子到武城,是他的門人子游為武城宰。聽見家家有唸書弦誦的聲音,夫子莞爾而笑說:“割雞焉用牛刀。”子遊駁他說,夫子所教是如此。“君子學道則愛人,小人學道則易使也。”孔子說:“你們兩三位聽,阿僵是對的。我剛才說的,是和他開玩笑而已。”(“前言戲之耳”。)
這是孔子燕居與門人對談的腔調。你看見過那一位道學老師,肯對學生說笑話沒有?
7.孔子的志向
顏淵、季路侍。子曰:「盍各言爾志?」子路曰:「願車馬、衣輕裘,與朋友共。敝之而無憾。」顏淵曰:「願無伐善,無施勞。」子路曰:「願聞子之志。」子曰: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。」
8. 孔子喜歡接近自然
子路、曾皙、冉有、公西華侍坐。子曰:「以吾一日長乎爾,毋吾以也。居則曰:「不吾知也!』如或知爾,則何以哉?」
子路率爾而對曰:「千乘之國,攝乎大國之間,加之以師旅,因之以饑饉;由也為之,比及三年,可使有勇,且知方也。」夫子哂之。
「求!爾何如?」對曰:「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求也為之,比及三年,可使足民。如其禮樂,以俟君子。」
「赤!爾何如?」對曰:「非曰能之,願學焉。宗廟之事,如會同,端章甫,願為小相焉。」
「點!爾何如?」鼓瑟希,鏗爾,舍瑟而作。對曰:「異乎三子者之撰。」
子曰:「何傷乎?亦各言其志也。」曰:「莫春者,春服既成。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風乎舞雩,詠而歸。」
夫子喟然歎曰:「吾與點也!」
9. 摯友閒談想出仕
孔子在靜室對摯友閒談,一點不肯裝腔作勢。有一天,他說:“我總應該找出賣啊!我等著有人來買我(沽之哉,沽哉,我待賈者也)。”意思在求賢君能用他,話卻不擇言而出,不是預備給人聽的。但在熟友閒談中,
10. 孔子罵人
孔子罵人也真不少。今之從政者何如,孔子說:“噫,鬥筲之人,何足算也。”“鬥筲”是承米器,就是說“那些飯桶,算什麼”!
罵原壤“老而不死是為賊”。罵了不足,還舉起棍子,打那蹲在地上的原壤的腿。
罵冉求“非吾徒也。小子鳴鼓而攻之,可也”。真真不客氣,對門人表示他非常生氣,不贊成冉求替季氏聚斂。“由也不得其死然。”罵子路不得好死。這些都是例。
11. 死者有知乎
子貢問死者有知乎。孔子說:“等你死了,就知道。”這句話,比答子路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,更屬於機警一類。“一個人不對自己說,怎麼辦?怎麼辦?我對這種人,真不知道怎麼辦(不曰如之何,如之何者,吾未如之何也已矣)。”
12. 閒暇無事時
子之燕居,申申如也,夭夭如也。言閒暇無事時,容貌極其舒服,臉色極其愉悅。
13. 子夏眼中的孔子
子夏曰:「君子有三變。望之儼然,即之也溫,聽其言也厲。」表情莊重的樣子、臉色和藹的樣子、言辭明確。
14. 孔子喜愛音樂
孔子聽了韶樂以後,心中唯有韶樂之美,心境寧靜,思想之專一,以至於吃飯時候都沒有注意到肉的美味,欣賞韶樂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。
15. 孔子學琴
孔子跟魯國的樂師師襄子學彈七弦琴。這一天,師襄子教完了一支樂曲,要他獨自練習十天,然後再教新曲。可是十天過去了,孔子仍然埋頭苦練老曲子,似乎把學新曲的事忘記了。師襄子提醒他說:“你已經把這首曲子彈熟了,可以另學新曲了。”孔子卻說:“不行啊,我只是剛剛把音律彈熟,技法還很生疏哩!”
又過了幾天,師襄子說:“你的技法熟練了,可以學新曲了。”不料孔子又說:“不行啊!我還沒有明白它的內容呢!這不能說是真會。”於是又埋頭彈起來。
再過了好幾天,師襄子又提醒他說:“好啦,你不僅熟悉了它的音律、技法,連它的內容也明白了,可以彈新曲子了!”孔子仍然搖頭說:“不行呀,我依然算不得真會,我還沒有體會到作曲者的為人呢!”
師襄子覺得言之有理,也就不再催促他練新曲了,只是耐心的等待著。
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天。這一天,孔子正埋頭彈琴,彈著,彈著,忽然抬起頭來兩眼閃爍著喜悅的光芒。他對師襄子說:“好啦,我知道作曲家是怎樣一個人了!這個人高高的個子,黑黝黝的臉,眼睛炯炯有神,是個具有王者氣質的人。莫非這曲子是周文王所作?我想除了他,別人是作不出這樣好的曲子來的!”
師襄子不禁大驚,他恍然醒悟道:“呵,若不是你今天這麼一說,我倒把這一切都忘記了。是呀,很久以前,我的老師曾經對我說過,這首曲子叫〈文王操〉,它的作者是周文王。” 師襄子對孔子佩服不已,身不由己地躬身相拜。
孔子急忙回禮,說:“我現在可以學彈新曲了!”
※參考資料:《論語》、林語堂《孔子的幽默》、梁漱溟《中國文化的命運》《維基百科》及其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