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再30天就破產了
〈黃仁勳:我們再30天就破產了!〉輝達傳記揭密與英特爾直球對決內幕
《輝達之道:黃仁勳打造晶片帝國,引領AI 浪潮的祕密》書摘精選。
恐懼和焦慮是黃仁勳最愛用來激勵公司內部士氣的工具。他會在每一場公司月會上說:「我們再三十天就要破產了。」
從某種程度來看,這是誇大其辭。我們將看到,緊張、高風險的RIVA 128開發歷程固然不是特例,但當然也不至於是家常便飯。然而黃仁勳不想讓任何自滿情緒悄悄蔓延,甚至在成功時期也不例外。他也想讓新進員工面對往後勢必會面臨到的那種壓力。如果他們不具備那種條件,最好趕快自己選擇退出,另謀高就。
但另一方面,「我們再三十天就要破產了」也非虛言。在科技業,單憑一次不良決策,或一次糟糕的產品發表,就可能致命。輝達以前交過兩次好運,勉強撐過NV1和NV2的災難,在千鈞一髮之際靠RIVA 128反敗為勝。吉星不會永遠高照。但優良的企業文化可以強化公司,抵禦大部分錯誤的嚴峻後果。而犯錯或市場衰退是不可避免的。
然而,誠如輝達的軟體工程師德懷特.狄爾克斯所言:「我們感覺一直處在零點。而原因就是不管我們在銀行裡有多少錢,黃仁勳都會解釋,只要有三件事情發生,我們就會歸零。他會說:『我說給你們聽。這可能發生,這可能發生,這也可能發生,然後所有錢就歸零了。』」
業務主管傑夫.費雪指出,恐懼可以使人清醒。即便到今天,就算輝達不會再三十天就要破產,但也很可能再三十天就會走上毀滅之路。「你一定要隨時環顧四周,看看有什麼沒注意到的,」費雪說。
那份偏執在1997年底來到了頂峰。英特爾向來既是輝達重要的合作夥伴,也是潛在競爭對手。輝達的圖形晶片都必須與英特爾的處理器相容,因為英特爾是PC市場的首要CPU製造商。但那年秋天,英特爾開始告訴業界夥伴將推出自己的圖形晶片,而那眼看就要硬生生搶走輝達和其他同業的生意。
就在RIVA 128震天價響幾個月後,英特爾宣布推出自己的晶片:i740。那是對輝達的直接挑戰──挑戰它的晶片,也挑戰它的存續。不同於RIVA 128採用4MB的影格緩衝區,英特爾i740有8MB,是輝達晶片的兩倍,這也是英特爾想在業界樹立的新標準。全球每一家PC製造商都得看英特爾臉色,畢竟絕大部分的CPU都是由英特爾提供。在英特爾宣布推出i740後,「我們的銷售訂單開始減少了,」輝達一位高階主管這麼說。要是英特爾有辦法強迫大家改用8MB的緩衝區,RIVA 128就會立刻被淘汰。
「別搞錯了。英特爾是想幹掉我們,把我們攆出業界,」黃仁勳在一場全公司會議上宣布。「英特爾已經這樣告訴員工了,員工已經深信不移。他們要把我們攆出業界。我們的任務是在他們把我們攆出業界之前宰掉他們。我們得先下手為強。」
於是卡洛琳.蘭得利和輝達團隊其他人加倍努力工作,以擊退這個新的競爭對手:當時規模(以營收論)是輝達860倍的公司。她常做到深夜,蹣跚回到家裡睡兩、三個鐘頭,起床繼續工作。
「我累死了。我得起床。那好難,」她告訴自己,「但我們得宰了英特爾。必須宰了英特爾。」
凌晨兩點輝達共同創辦人之一的克里斯.馬拉科夫斯基(Chris Malachowsky)擔任回擊英特爾威脅的先鋒。綜觀他在輝達的生涯,他總是扮演才華超群的多功能工具人。黃仁勳會指派他掌理公司任何陷入困境的部門,營運也好,製造也好,工程也好,馬拉科夫斯基都會竭盡全力修正問題。這會兒,執行長需要他回到晶片架構師的老本行,打敗i740。
正當他全心投入這項時間緊迫、需要極度專注的專案時,馬拉科夫斯基卻發現自己還得兼任心靈導師,而他甘之如飴。一位名叫桑福.羅素(Sanford Russell)的新進人員剛從視算科技過來,還沒辦法跟上輝達技術和文化的速度。除了麥可.原的精神喊話,輝達沒什麼正式的新進人員訓練,公司的例行程序也幾乎都沒寫成白紙黑字。
有一天,羅素注意到馬拉科夫斯基會先回家和家人共進晚餐,又回來加班到深夜處理RIVA 128ZX:為了和英特爾競爭的RIVA 128 8MB版。他發現如果他晚上十點整進實驗室,在馬拉科夫斯基對面找個凳子坐下,想跟這位輝達共同創辦人請教什麼都可以。
羅素會問他深奧的技術問題,馬拉科夫斯基會詳談這個主題幾分鐘,然後默默回去工作。羅素會坐在那裡,等馬拉科夫斯基問他還有沒有問題,大約每隔十五分鐘問一次。
「我這樣做了好幾個禮拜,耐住性子看著他,聽他一邊試著孕育一塊晶片,一邊嘀咕:『這為什麼不行?』整間公司都好努力讓晶片運作,」羅素說:「但克里斯仍費心幫助我逐步理解晶片的知識,因為那些晶片是他打造的。他是打造那些晶片的人,而他一邊努力拯救公司,還一邊教我。」
羅素很驚訝,馬拉科夫斯基可以在腦海裡構思整個晶片架構,抽絲剝繭,直到想出辦法為止。一天凌晨兩點,萬籟俱寂,馬拉科夫斯基大叫:「我想到了!我想到了!我們可以活下去了!」
他已經將黃仁勳的偏執內化於心,而在當初火速製造出初代RIVA 128的衝刺中,他用了一種具前瞻性的方法:他在晶片的矽片裡給自己預留了一些備用容量。現在,他可以用這個空間修改晶片,讓它容納8MB的影格緩衝區了。
「那是非常精細的指令變更,重設閘門線路,」他回憶道:「我們能夠在金屬層上修改功能。」
他一敲定解決方案,公司就應用聚焦離子束系統(focus ion beam,FIB)技術,在微觀層次修改晶片。FIB儀器貌似電子顯微鏡,但不使用電子:它使用離子來修改晶片結構。修改過的晶片可以運作,救了輝達的RIVA系列,讓它不致馬上遭到淘汰。
馬拉科夫斯基可以一邊做這件事,一邊鼓勵這位最新的員工。2024年,當羅素在一場會議碰到馬拉科夫斯基,他提起他們在實驗室共度的那些漫漫長夜。
「先生,是你救了我,」羅素說,感謝馬拉科夫斯基讓他在輝達的生涯(他待了二十五年才離開)有個扎實的開始。
馬拉科夫斯基不同意:「不會啦,你很好。」
「才不呢,」羅素咯咯笑著說:「當時我才不好。」
時序回到1998年2月,輝達將台積電定為主要供應商。這正好在輝達宣布推出最新晶片RIVA 128ZX時發生:那在英特爾備受關注的i740登場後十一天即亮相,輝達定位為明顯優於競爭對手的改良版。它提供比i740更好的效能、跟i740一樣的8MB影格緩衝區,售價每塊32美元,只比英特爾的定價28美元略高。就算英特爾想削價競爭,RIVA 128ZX仍可望保住輝達在PC市場的霸主地位。
※工商時報 書房編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