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的命運可控抑不可控?
一般說來,人的命運是受內外因素的影響,內在因素決定在個人的信念、觀念、態度、行為,它是可以自我創造、可由自己決定,是可控的。美國黑奴出身的腓特烈.道格拉斯(Frederick Douglas)的故事,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例一:道格拉斯
道格拉斯是棉花農場的奴隸之子,以自我提升或自我改進的機會來說,全世界大概就屬他最絕望最沒份。假若他意識到自己的奴隸身分及絕望的處境,然後對自己說:「那就是我啦,奴隸一個。不管我有多麼遠大的抱負或多麼渴望能逃離這個環境,也不會有任何機會。因為我生來就是奴隸,我的父母是奴隸,我的祖父母也是奴隸,我絕對沒有機會接受教育,也不可能在農場外謀生。」當他肯定還是個奴隸。
他不肯這麼想,因為他有著求勝的意志,努力讓自己脫離可怕的奴隸生活,他戰勝了所有阻擋在他與自由、教育之間顯然無法克服的阻礙。
他從柵欄上的海報、印刷碎紙片及農場上撿到的舊年曆上學習字母,直到他學會閱讀前,他從沒看過真正的書。就這麼從小地方、從如此堅毅的環境中開始,這位奴隸男孩順利獲得自由,接受教育。身為飽受奴役之種族的戰士,讓他在國際間建立起知名度,他的一生為族人而戰,他的著作引起美國總統的注意,進而指派他為海地大使。
外在因素受大環境影響,改變難度更高,是難以控制的。
例二:耿爾
名作家陳若曦所寫的<耿爾在北京>一文,文中描述耿爾是歸國學人,第一次愛上工廠女工小晴因為遇到文化大革命,這是外在因素破壞了這份情緣:
「他找對象的事,研究所裡都出了名了。領導和同志都表示過關心,但這一大把年紀了,那兒尋合適的對象?六八年時,曾有個年輕的同事——當時是響噹噹的造反派——對他說:“你呀,要不是留美這個身份,憑這一表人材,早成家了!”
他說的倒是真話,那一陣子,歸國華僑和留學生地位很低,特別是留美的,在造反派眼裏,不是准特務,也是無可改造的資產階級分子了。他知道同事在背後已經把他列為所裡的“老大難”之一了。
…「小晴兒,他心裏想著,雖然也住在北京,但對於我,不也同沒了一般? 想到小晴,那烏黑滴溜的大眼和垂肩的鬆發似乎就在眼前閃爍晃動。驀地,他覺得這喝下的酒,都凝成了水柱,一粒粒又冷又硬地敲打在心田上。經過漫長的“文化革命”,這失戀的記憶,已蒙上了一層往事已矣的灰色,但這滋味卻總是甜美中帶著辛苦,一如這杯中的竹葉青。
他還記得第一次嘗竹葉青,是在西單商場的樓上。小晴拿到六五年的工廠年終獎金,在春節裏請他嘗涮羊肉。
“你不懂得吃涮羊肉,那就白住北京了,”她說。“別看烤鴨店人山人海,專哄外地來的,老北京的並不太作興吃那個。”
他生長在上海,家中從來不吃羊肉,在美國那麼多年,也一向厭惡燉羊肉的味道。可是說也奇怪,小睛一攛掇,他就動心了。再實地一嘗,覺得鮮美無比,而吃法也富有情趣,確實比那肥油四溢的烤鴨好多了。
中國人常愛說“緣份,他現在是一點也不信了。然而,初碰到小晴時,他倒是深信不疑的。偌大一個北京市,竟讓他找到她,不是天意嗎?六五年初,他如果不是冒著雪霽後的嚴寒,騎車進城來逛書店,豈不錯過了她?這得感謝那“新華書店”,他們把字典擺得太高了,他才有幸聽到那珠圓玉潤的聲音,“勞駕您拿本《簡明英漢詞典》給我行嗎?”
他循聲一瞧,便發現了她:兩條烏黑的粗辮子搭在肩上,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正含著笑意望著自己。這眼睛,掩藏在修長的睫毛下,是如此的清澈明亮,使他立刻回憶起一度在北美洛磯山巔探訪到的冰山,也是亮得令人目眩,又靜得與世隔絕。
你是學生嗎?”他把書遞給她後,急著找話說,唯恐再看不到那閃爍的兩顆明星。
“不是,我是國棉三廠的工人。”她口氣既坦率又自豪。
於是她告訴耿爾,她們廠裏鼓勵青年工人大學外語,她報名參加了英語班,學得有興趣,所以來買本字典。一知道她是當地人,他立刻向她打聽賣舊書的所在。她說最有名的一家店在天橋,看他人地生疏的樣子,就決定親自帶他去。她也騎車,兩人就一起去天橋了。
就是這樣偶然地認識了薛睛。
“小睛兒,”他忍不住低低喊了聲她的小名,寂寞地吞下一口酒。」…
「然而就在他們最幸福的日子裏,那“文化大革命”的鐘聲敲響了。耿爾沒有經歷過運動,起先倒是充滿了熱情迎接它,等待著運動結束好同小睛結婚。她在六六年春天向棉紡廠口頭提出了申請,領導說等運動過後再處理。可是隨著運動的推展,他們見面少了。夏天裏,紅衛兵湧上了街頭,小睛的弟弟也在裏面。小晴第一次提出他們暫時不要見面,因為別人在“閒話”了。他很困惑,也很痛苦,想不到愛恨分明,堅強獨立的小晴會怕人“閑話”。但是最大的打擊卻是出差回來見到被退還的手錶……」文革破壞了他的第一次戀情。
第二次朋友替他介紹小金…「不過,與小金第一次見面倒是令他滿意的。她生長在“山水甲天下”的桂林,自有一份嫵媚。身材纖小,皮膚白皙,瓜子臉蛋,剪了俗稱華僑頭的短髮,且修眉皓齒,落落大方,耿爾一點也看不出她是三十歲的已婚婦人。小金似乎也一見便中意他。當張太太建議他在勞動節那天帶她去逛頤和園時,她不但沒有推卻,還興致盎然地與他約了會面的地點。果然,那次出遊很愉快。這以後,每逢星期日,耿爾都約她出來玩。
自從失去了小晴,他便努力想忘記她,特別是在認識了小金後。不久,他便發現他的努力全是白費的。他只能期望往事的陰影不要影響了他的婚姻就好了。這兩個女人很不相同。他有時忍不住要加以比較。小睛剛墜入愛河時,還是個成長中的少女,性格雖然倔強,對未來仍充滿了憧憬和夢想。小金卻是成熟的婦人,不存任何幻想,她懂得享受,又講求實際,也會精打細算,’顯然是個好主婦。價值的觀念在小金的腦海是根深蒂固的,什麼事物到她跟前,她都要問個“值不值得?”耿爾有時都不敢想象,自己在她眼裏值多少。但是她對耿爾十分溫柔體貼,這是從開始認識以來他便體會到了。她是個健談的人,然而一旦發現耿爾陷入沉思中時,她會抑制自己,陪他默默坐著,雖然無法與他神魂相交,卻也絕不會打擾他。她追求洋的事物,最喜歡耿爾帶她去吃西餐。儘管他覺得那牛排烤得味同嚼蠟,她卻吃得津津有味。而他百吃不厭的羊肉火鍋呢?她嘗過一次便裹足不前了。那年中秋節到來時,他帶她來宿舍裏喝咖啡——也是有意讓大家知道他有對象了。一進門,還來不及落座,她趕忙把他這兩間房的家巡視了一番。對那桃花心木的彈簧床、衣櫃、和冰箱等,贊不絕口,還愛不釋手地一再撫摸它們。」…「於是,在“十一”前兩天,耿爾為她打點了車票,買了很多的禮物,和小張一起送她上了南下的火車。等“國慶”一過,他便把申請報告交了上去。研究所裏的同事聽到他要和一個漂亮的小寡婦結婚,都向他道賀。有些女同事見了面,還表示願意包辦他結婚時的一切瑣事。那一陣子,他渾身輕鬆愉快,走起路來飄飄然的,有肘還不自覺地哼一句聽熟了的“樣板戲”。
自從上了報告,他便處在興奮的等待中。半個月後,組長才對他說,上面正在慎重考慮他的申請,一有決定便會告訴他,他當時聽了有些糊塗了。慎重考慮?是我耿爾結婚呀,他想,怎麼要勞別人來考慮呢?然而數年來的生活經驗告訴他,接受一切安排是為上策,所以他也沒說什麼。到七一年底,仍是石沉大海一般,他開始焦急起來。有一次,他就厚著臉皮去討回音。組長告訴他,院裏正著手調查金同志的家庭背景,請他耐心等待。他還是沒說什麼,雖然心裏有些氣憤。每當接到小金熱情洋溢的信時,他因為沒有佳音可以奉告,感到無限惆悵。
不久,他去江西的農場勞動了半年,這事也就擱置起來了。接著,他又到外地出差了幾個月,回來時已經是七二年的秋天了。到這時候,他已經失去討回音的勇氣了。政治運動一個接著一個而來,都是關係著“領袖”和國家安危的大事,個人的婚姻又算什麼呢?
有一天,政治學習休息時,組長同他閒話家常,無意似地問他是否仍和小金來往。不知道是出於警惕,還是下意識裏悲觀失望,他隨口說:“早不來往了,她現在哪兒都不清楚。”
不料組長聽這話,似乎很高興。他很知心地對耿爾說:“不來往也好。她出身不好,父母都是地主,丈夫的成份也不好,公公生前還是桂系的軍閥呢……,丈夫在文革後期‘清理階級隊伍’時受審查,審查沒結束就‘自絕於黨和人’——自殺了——因此政治面目不清。當然,共產黨一向執行有成份論,不唯成份論,重在表現的政策,但是這個人政治表現又一貫不積極,她本是中學教員,七O年被下放到農村;藉口父母健康不佳,賴在桂林不走,後來又跑到外地好長一段時間,總是不務正業吧……我們科研單位,保密性較高,這樣背景的愛人並不理想……領導很關心您的婚姻問題,同事也幫您留意……”」
第二次戀情毀在成份論和小金的表現不佳,這兩次失敗都是外在難以控制的因素造成。
【啟示錄】
1. 人的潛能無限,你想成為什麼樣人,努力不懈,就有可能成為什麼樣的人!
2. 當然也要知道影響命運的天時、地利、人和三者,耿爾若早十年或晚十年到北京,情況就會大不相同。
3. 營造與維持一個穩定與和諧的社會環境,讓每個人都有發揮才能的機會,是政府的責任。
4. 人人生而平等,不可因為種族、知識、財富、地位、性別、職業…等不同,而受到歧視。台北市長選舉,有人把權貴子弟作文章,這是違反道德的。